【鱼哭了海知道】遇海(上)

▪️伪现背,请勿上升

▪️吴海×刘宇

▪️ooc预警


特意选在七夕前一天发出来,为什么呢,哎,就是玩(不是

七夕当天必然神仙打架,我怕我打不过神仙😢

想要很多评论🙏🏻🙏🏻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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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
吃过晚饭,吴海一个人走到海边。


八月的海风燥热又黏腻,裹挟着湿漉漉的海腥气和沙砾,简直像一片新鲜的大海带扑面而来,不死不休地缠人。虽然太阳已向西沉了,热意却丝毫不减,闷得人像离了水的带鱼,一动都不愿再动。


傍晚的海滩人不多,偶有三两个小孩避过白天的毒日头来这里戏水拾贝壳,也有情侣依偎着看夕阳。


——总归都是有伴的。


相比之下,独身一人的吴海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了。


于是吴海就不再去看周围鲜活的面孔,把目光转向浩渺的海面。脚下的沙子还带着太阳的余温,赤脚踩上去温热柔软,走几步脚底就沾满了沙。


也许是以海为名的缘故,吴海对海向来有种特殊的亲近,哪怕是现在这种处境,他的第一选择仍然是能看到海的地方。


海和天相接的地方,总有一线白茫茫的光。


也许跟着光,就能找到希望呢?


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看海,然后他的目光停住不动,脚步也跟着停下了。


他看见浅滩处的海浪里有个一动不动的身影。


他犹豫了一下,向着那身影走过去。



刘宇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倒霉透了。


他只是想死,这么简单的愿望,居然还会被这倒霉的轮椅搅黄。


本来他计划得好好的,推着轮椅一直向海的深处去,直到海水淹没自己。


多体面的死法,多适合他。


谁知道轮椅的轮子会陷进沙子里?


现在海浪只能打湿他的小腿,离没顶还远着,死是死不成了,可就算他反悔,现在也是一动不能动。


刘宇挣扎着尝试了半天,向前推,向后推,轮椅都陷在沙子里不动如山。


到底为什么?他气得快哭出来。


为什么生活一直与他期望的方向背道而驰,到了如今求死也不能的地步?


其实他可以从轮椅上爬下来,虽然腿不能动,但只要他向前挪动一点点,就可以如愿以偿地被海水淹没。


但是他不会的。


就算死也要死得整洁又体面,这是刘宇最后的骄傲。


只是现在这样也已经不体面了,甚至可以用狼狈来形容。刘宇懊恼地握紧了拳头。



“需要帮忙吗?”


刘宇惊愕地回头,诧异于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,然后撞上一双温柔的眼睛。


吴海礼貌地又问了一次,看到刘宇茫然的神色,轻轻一笑,用力将轮椅向后拉,带着轮椅上的人脱离了困境。


吴海把轮椅推到海浪碰不到的沙滩,重新把轮椅转过来让他面对着海,挨着轮椅坐下来。


“以后看海的话,不要再去离海那么近的地方了。”


刘宇转过头来看他。一个年轻的男人,年龄大概与自己相仿,长着一双清澈柔和的眼睛。


刘宇几乎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。


他也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个人窥破了他的企图。


可他却说,他是来看海的。


“你想聊聊天吗?”眼前的年轻男人温和地笑着,“我第一次到这来,没有朋友,想找个人说话。”


他好真诚,眼睛里像盛着阳光。


刘宇突然就没了脾气,倔强地把目光投向海面,状若无意地开口,“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?”


“跳舞。”


刘宇诧异地扭过头去,那人仍然是温和地笑着,只是笑意加深了几分,“看来我猜对了。你的体态很漂亮。”


“所以……”


刘宇沉默着低下头,一下一下地拍打自己的双腿,“没什么,舞台事故。”


吴海看见他眼眶泛起红。


“医生说,只要认真做康复训练,还是能站起来的,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走路。”刘宇复又抬起头,喉咙里像灌进了海滩上咸涩的沙子,每说一个字都艰难得几乎落下泪来,“但是不管能不能站起来,我都不能再跳舞了。”


吴海说不出话。


“那你呢?”刘宇吸了吸鼻子,眼睛红红地转向吴海。


“我是舞蹈老师。”


“可是……”


刘宇的话没来得及问出口,就听见远处一阵一阵焦急的呼喊。


“刘宇——刘宇——”


吴海看见刘宇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,于是知道了他的名字。


吴海推着轮椅迎过去,是个高大的男人,戴一副黑框眼镜。那人看见他们就急匆匆地跑过来,“你一个人到海边来怎么不说一声?手机也不拿,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?”


“我知道啦表哥……”刘宇小声嘟囔着,声音软绵绵的像在撒娇。


还有点可爱,吴海莫名地想。


看见表哥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,吴海主动开口,“我散步的时候看见他的轮椅陷进沙子里了,就帮忙推出来。”


于是表哥就向吴海点头致谢,从他手里接过了刘宇的轮椅。


兄弟俩即将离开的时候,吴海俯下身小声对刘宇说,“以后看海一定要小心啊。”


夕阳已经沉到了海平面,斜射的光给吴海镀了一层灿烂的金边,他闪着光,温柔地笑。


刘宇忽然就不是很想死了。




2


吴海安静地坐在台下,看台上的人跳起一支又一支优美的舞蹈。


海花岛是个很小的海岛,近两年才兴起了旅游业,这也是他来这里的原因。*


而赫兹舞团最近的一次巡演也选在了这里。


赫兹舞团是个规模不太大但专业素养极高的舞团,从第一次演出起就场场座无虚席,半年前又开始了全国巡演。吴海虽然是业内人士,却也是第一次看他们的表演。他对赫兹不甚了解,叫不出台上人的名字,只在欣赏美感之余觉得那个首席略显青涩。


也不是不好,只是似乎离首席还有点距离。


一场演出下来,照例是有返场表演的。吴海看着那个青涩的首席提着话筒上台,却没做表演,只是站在台中央开口:


“我们舞团的惯例,返场是不做表演的。


“和以前一样,接下来这段话说给我们曾经的首席:


“舞团由你一手创立,我们都知道你爱它。因为你爱它,所以在舞台事故的时候,你的第一反应不是跑开,而是扑上来推开了我们。


“你保护了整个舞团,用你在舞台上的生命做代价。


“我们仍然在表演,可你再也不能跳舞了。


“我们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,只好在巡演的同时,到每一个城市寻找你的印迹。


“每一场表演,我们都会把最好的位置那张票留出来,把票务信息发到你的邮箱。”年轻的首席把目光投向空空如也的一排一座,“我们想,也许你会来看呢?”


“看来今天,你还是没有来。”


观众席上唏嘘感慨声一片,吴海也跟着叹息,隐约觉得这个故事有些莫名的熟悉。


散场之后有演员签名合影的环节,吴海没参与,将手里大红色的票根对折放进口袋,离开剧场向海边走去。


岛上唯一的剧场临海,穿过剧场前的小广场就是沙滩。今天天气不太好,阴沉沉的,又起了风,像是要下雨。


海滩上空无一人,只有风的声音。


——不对,礁石的后面有人。


吴海远远地停下脚步。


只凭轮椅和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,吴海就认出来,那是刘宇。


他在跳舞。


他躲在礁石围成的无人角落里,跳着一场只属于他自己的舞蹈。


没有音乐,风声为他伴奏;没有舞步,只有手臂扬起又落下,仿佛指点着风为他演奏一曲华丽的乐章。


他闭着眼睛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

他好美。


吴海刚刚看完一场精彩的演出,可他仍然觉得,刘宇的舞比台上的那些舞更美,他双臂的姿态蹁跹优雅,就连指尖和发丝都喷发着舞者的张力。


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鹤。


他的肉身被禁锢在轮椅上,可他的灵魂在翩翩起舞。


一舞毕,刘宇撕碎了什么东西,大红色的纸片在风里飘扬。


——和吴海口袋里的票根相同的大红色。


吴海立刻就想通了他和那张票的关系。


曾经的首席,空荡荡的一排一……


他看见刘宇把脸埋进掌心,瘦削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。


他仿佛听见了仙鹤折翼的声音。



天色更阴沉了,风声呼啸着掠过礁石,有雨点落下来。


刘宇茫然地伸手去接,却接到兜头盖下来的一件外套。


他挣扎着探出头,看见一双熟悉的眼睛。


雨势突然变大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。吴海把外套重新盖在刘宇头上,“盖好,带你去避雨。”


刘宇缩在外套里看不见路,只能感觉到吴海急匆匆地推着自己的轮椅。外套上带着吴海的气息,刘宇小心地嗅了嗅,不知道他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,有点好闻。


像被阳光晒得蓬松的云朵的味道,刘宇脑袋里冒出这么一个比喻。


轮椅停下来,刘宇从外套里钻出来,看着吴海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紧张又歉疚地把外套举起来:“快穿上,小心着凉。”


“没事,穿了更冷,一会就干了。”吴海又一次把外套盖到刘宇腿上。


这附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避雨,两个人只能躲在剧院宽大的屋檐下,这时候剧场里的签名环节也结束了,陆陆续续有三两个演员走出来。


刘宇惊慌失措地想躲,刚慌乱地四处张望了一圈,吴海已经默默挡在他的轮椅前,俯下身,一只手撑在他身侧的墙壁上。


他们背向众人,远远看去,只像是一对耳鬓厮磨的平凡爱侣。


吴海替他仔细掖好腿上盖着的衣服,刘宇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他。


吴海就笑,朝他伸出手,“正式认识一下吧,我叫吴海。”


“……刘宇。”刘宇迟疑着握上他的手。吴海的手温暖干燥,掌心一层薄茧。


刘宇的手掌也有一层茧,那是舞者经年累月烙下的痕迹。只是他的手冰冷,偶然触到一点温暖,烫得他几乎全身颤栗。


然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,各怀心事地看着檐下垂落的雨滴,噼里啪啦砸出一串不甚清脆的声响。


天灰蒙蒙,海也灰蒙蒙。


八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。雨停了,吴海朝剧院门口张望了几次,确认不再有人走出来,才小心地让开。


“谢谢。”刘宇软乎乎地开口。他说话总是拖着一点尾音,无意识地撒娇。


吴海听着他说话,自己的语调也无意识地跟着软下去,“天快要黑了,你住在哪里?我送你回去。”


刘宇想了想,摇摇头,“不要。”


“我饿了。”刘宇理直气壮地仰起头,像个要糖吃的小孩,“我们去吃饭吧。”




3


吴海按照刘宇的指示推着轮椅走了两条街,最后停在夜市的大排档前。


天已经黑下去了,夜市正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时候。吴海推着刘宇绕了两圈,才终于找到一张角落里的桌子。


吴海在嘈杂的人声里有些局促地坐下,被这里的人间烟火气熏得咳嗽起来。刘宇倒是很自在地一把抄起菜单,随便扫了两眼就报出十几样烧烤的名字,然后啪地把菜单拍到吴海面前,说你吃什么随便点,今晚全桌消费由刘公子买单。


吴海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,“我觉得你点的这些就已经吃不完了。”


“啊,那先这些吧。”刘宇摆出一个貌似失落的表情,又冲着烟熏火燎的烧烤炉方向吼了一嗓子,“老板这桌两扎生啤!”


然后刘宇转回来,对着吴海露出一个乖巧的标准露齿笑,只有下半张脸在笑那种。


吴海当然知道他在发脾气,用这种没有一点杀伤力的方式。


他好像小猫咪,吴海想,而且是那种还没学会收爪子的小猫咪,对着空气一顿恶狠狠地乱扑乱抓,什么都没抓到,转过头还要对你装乖,其实爪子和小尖牙还露在外面。


有点不好惹,但是挺可爱的。


很快烧烤和啤酒就满满地摆了一桌子,刘宇举着个比自己脸还大的啤酒杯,还没等吴海把杯端起来就“咚”地撞上去,然后一口气咕咚咕咚喝掉大半杯。


吴海不知道说什么,只好安安静静地给刘公子拆串,堆了满满一盘子推过去,“慢慢吃。”


作为同行将心比心,他太能理解刘宇的感受。一个舞者不能跳舞,就像拔掉天鹅的羽毛,砍断羚羊的脚,比直接夺去他的生命更让人痛苦。


没有任何一个骄傲的舞者能轻易接受这样的自己。


所以他换上这副故作轻松的任性模样,靠铺张浪费和大吃大喝来骗自己,其实我没关系的,其实我特别开心。


吴海这边轻轻叹了口气,刘宇那边倒是兀自埋头吃得很欢快,吃着吃着一抬头一抹嘴,“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吃饭吗?”


“为什么?”吴海很配合地凑过去。


“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。”刘宇洋洋得意地点头,举起手里的酒杯,“来喝一个!”


看小寿星继续投入地撸串,吴海起身问烧炭的小哥借了个打火机,“啪”地一下打着,伸到寿星面前,“要不要许个愿?”


刘宇就美滋滋地对着打火机许了个愿,鼓起脸去吹,吴海很配合地松手。


“好,许完愿了,再喝一杯!”刘宇又不由分说地跟他碰了一杯。


喝完一扎再点一扎,吴海眼睁睁地看着刘宇灌下去两扎啤酒,还试图伸手来够自己面前这一扎,终于没忍住打了一下他的手背,“不许再喝了。”


“可是我想喝嘛……”刘宇可怜巴巴地捧着手里的空杯子使劲挤眼睛,最后因为演技不够实在没能挤出眼泪来,只好靠瘪嘴博同情。


“那也不可以。”吴海摇着头讲道理,想了想还是给他倒了一杯底,“就这么多了。”


被投喂的刘宇一下就高兴起来,把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,“我想听故事,你的,上次没说完的。”


“我是舞蹈老师。”


“嗯。”


“但你肯定猜不到我教什么。”吴海把剩下的啤酒给自己倒满,“我教儿童舞,想不到吧?”


“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,就经常和几个同学一起兼职教别人跳舞赚生活费,回国之后我们在上海找了一家舞蹈教室应聘。


“他们说街舞老师的人手已经够了,因为我年纪最小,就把我分过去教小朋友,告诉我过段时间把岗位调整好就可以让我也去教街舞。


“然后我等了五年。


“舞蹈教室和一个娱乐公司对接,每年都会向公司推一批人,学生老师都有。各个舞种都有人通过这个机会走上舞台,只有儿童舞不会,甚至这五年里,根本没有人往我的教室看过一眼。


“有时候我提起这件事,他们说,你还年轻呢,以后有的是机会。


“因为我年轻,就可以把属于我的机会拿走,只丢下一个虚无缥缈的‘以后’吗?我等了又等,等到二十七岁,已经不年轻了。我甚至不奢求能登上什么舞台,我只想继续跳我喜欢的舞,可是连这个我都做不到。”吴海仰起头努力把泪水憋回去,“所以我就请了长假到这来,借住了亲戚家一个很小的房子,算是暂时逃离一下看不见未来的生活吧。”


刘宇一直安静地听着,看着他通红的眼眶,笑着举起酒杯,“那就敬你,也敬我。”


敬两个身不由己的人在海花岛的沙滩上相遇。


吴海也笑,和他很响亮地碰了一杯,仰头一饮而尽。


如今我们深夜饮酒,杯子碰到一起,都是梦破碎的声音。**


夜渐深了,头顶棕榈树的叶子沙沙地响,晚风吹到身上软软的很舒服,还有一点痒。刘宇惬意地眯起眼睛,好像已经醉倒在晚风里。


这么好的晚上,真的很适合趁着夜色的掩护做一点肆无忌惮的事情。


“吴海。”


“嗯?”


刘宇凑过头去,在周围的烟火缭绕与人声嘈杂里,用他撒娇一般拖着尾音的声音轻轻地说:


“我快喝醉了。”


“我们接吻吧。”
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*文中对海花岛的描述是私设。海花岛是地处海南的人工旅游岛,从2021年元旦起正式对公众试运营

**语出北岛《波兰来客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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